• 发布时间1:2024-10-09 04:58:49•浏览次数:100
2000年,“米兰艺术节”诞生。这是一个旨在传播各种形式的文化,为文学、音乐、电影、科学、艺术和哲学提供讨论空间的文化艺术节。每一年,“米兰艺术节”都会聚焦一个主题,邀请不同知识领域的国际精英围绕主题进行探讨。
从2001年到2015年,翁贝托·埃科深入参与了几乎每一年主题的选定,并根据当年的主题发表演讲。
埃科在第十四届米兰艺术节(《揭秘》,2013)
如今,当我们翻开这部作品时,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象埃科的现场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演讲不仅仅是中性的信息传输,而是面向观众的表演,保持了一种亲近感和口头传统。埃科以他惯有的幽默信手拈来一个个话题,把诺亚与儿子含的冲突根源说成“儿子不能容忍父亲在大洪水后喝点小酒”,把古代神秘主义仪式跟现在的摇滚音乐会联系在一起;当他带着迷人的好奇心旁征博引,从圣托马斯·阿奎那的经典中得出“天堂可以做头发,但不能做爱”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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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上海译文出版社特别邀请到作家、复旦大学英文系教授包慧怡,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罗岗,以及《米兰讲稿》的责任编辑张鑫,在上海上生新所 茑屋书店聊了聊翁贝托·埃科在这部著作中写下的关于艺术、文学、美学等真知灼见。
以下是本场活动的精彩内容:
01
他的写作非常严肃,
但里面每一处都有非常俏皮的东西
包慧怡:
我印象最深的是,埃科在《米兰进稿》里讨论了一个特别重要的神学问题,就是说基督教其实是强调肉身复活的,不是只有灵魂复活,人在死去后在天堂复活的肉身应该是完美的。
埃科就开始非常严肃地讨论何为完美的身体。中世纪神学家说完美的身体要有四种特质,它是轻的、空的、敏捷的、发光的,等等。然后当时埃科他冷不丁突然就抛出了一个问题,说:“阿奎那在《神学大全》之‘补篇’的第八十问中自问:人的肠子是否也会复活?肠子也是人体的一部分,复活时既不能满是污秽,也不能完全空着,因为自然憎恶真空。”
复活的人如果身体要完美的话,它没有一个地方是能够缺的。但那个肠子把我难住了。他说肠子要复活,那肠子里到底装什么好?按照“自然憎恶真空”,肠子不能是空的,得装东西。但是肠子里,嗯,好像只能装粪,但是那个完美的身体里又不能装粪,于是就面临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最后埃科给了一个答案,他说:“复活的肠子里应该装着高贵的体液。”
我就觉得,哇,他其实在戏谑托马斯·阿奎那,也是在讽刺传统天堂里争论每一根针尖上有多少个小天使在跳舞。
他的写作非常严肃,但里面每一处都有这样非常俏皮的东西。
02
埃科在有意识地模仿
中世纪手抄本中图文的张力
罗岗:
我们看这个书不仅要看文字,也要看图,因为图象跟文字之间不完全是一一对应的关系,但是这些图跟内容之间有很大的相关性,而且这种相关性就是图的内容增加了讨论这个问题的更多面向,增加了它的通俗性。
埃科有一个身份是藏书家,从所选的这些插图里也可以看出来,他实际上有大量的材料,除了我们讲到的那些经典的艺术史上的作品,从古典艺术一直到20世纪这些当代艺术作品都有的。
我印象最深的是小说中的插图,这些插图不一定是当代的,比如说《基督山伯爵》是19世纪的书,出版时可能就有插图,不同时代的版本也都有插图,埃科从他最喜爱的、读过的那些书里选了很多插图,还注明了时间,谁是插画作者,什么样的版本,哪一年做的,都有。
我觉得这个特别精彩。
小说中的插图实际上以往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包括电影明星,比如说于佩尔演的包法利夫人他也选了。埃科是一个符号学家,一切符号,即使是那些低俗的不入流的绘画,在符号学家看来也都是符号,可以把它摆在文本中展示出来,让读者围绕着产生联想,这些联想就是埃科所希望的:“你们看懂了吗?你们看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所有的符号背后都是谜,你要透过符号或者符号的组合来解开他给我们留下的密码,也算是通过这些图像给大家做了一个游戏。
包慧怡:
我觉得埃科选图时的一个逻辑,是有意识在模仿中世纪手抄本中图文的关系。
我们知道中世纪手抄本是有很多页边的留白,中间文本排得比较稳定。但是无论是在页边的文字涂鸦,还是画的那些怪兽,那些图像跟文本并不是我们今天说的插图的关系,也就是图像在为文本做注的,图像是一种补充,或者是对文本的阐释。并不是这样的,其实在当时,图文之间往往构成了一种张力,图像有时候是对文本的图解,但更多时候对文本形成一种颠覆的威胁。就中世纪手抄本身而言,两者之间可以说是一种平行文本,比今天说的绘本多了很多丰富的层次。
埃科用一种接近诗意的逻辑,在这片可能性的海洋打捞出了那一瞬间成立的确定性,至于这个确定性到底有多大,对我们有什么意义,那就需要读者去参与进来。所以他向读者提出要发挥主观能用性,读者不能是被动的,需要读者调动想象力,去问为什么选这幅图。在这个过程中,你对文本和图像的理解都会加深。
03
我们都是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矮人
包慧怡:
大家可能从小都读过巨人国、矮人国、巨人的童话等等。埃科也是借用这个比喻谈论一个人类心智的话题。
回到埃科讨论的文化史领域,他的原话是:“我们面临着一种弑父的局面,即借祖辈之手消灭父辈,试图在祖辈的肩膀上重建人类作为宇宙中心的文艺复兴愿景。”
所以在这意义上,埃科可能“弑”的是一个年代上的,直接在你之前的美学思潮,实际上他借着这个“弑父”的动作,最终要回到更古老的父辈去。
这就是年龄的一个悖论性,比如说在心智程度上,古希腊人和我们谁是更古老的,谁是更年轻的?矮人并不仅仅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一定能看得更远,比如说矮人可能站在巨人肩膀上,但他只专注于跳踢跳舞,没有要远眺。那实际上就是说我们怎样去处理我们的历史遗产。你虽然拥有这份遗产,但是你和你的过去完全是隔开的,甚至说对古代充满鄙视,其实是不对的。因为我们生在一个更新的年代,我们和历史、和巨人的关系,取决于我们要如何动态地去处理所继承的那些东西,然后为我们新时代的灵魂去注入新的生命力,才能够更新自己的看到的风景,更新自己真正的心智。
罗岗:
埃科在《在巨人的肩膀上》一篇中特别拎出了一个我们今天的人可能更熟悉的概念,就是传统和现代的关系。因为“现代”或者“现代性”这个东西,它追求新的,所以往往都要反传统,也就是说要打死父亲,或者要杀死父亲。
比如当启蒙运动兴起的时候,我们就控诉中世纪的黑暗,五四新文化运动兴起的时候,我们会打倒孔家店,叫“必须绝对现代”,这个现代是“从我开始的以后”,前面的东西都要抛弃。
但是在埃科的讨论里,他增加了一个维度,告诉我们说传统其实是无数的传统,不是只有一种。当你说要把跟自己最接近的传统打倒时,实际上有可能召唤了别的传统,就是杀死了父亲,召唤了爷爷,也就是把更古老的传统召唤了回来。实际上这个新的、现代的东西跟传统之间建立了另外一种联系。
比如浪漫主义跟启蒙主义,就是既是现代之争,也是传统之争。启蒙主义当然是一种现代,但是这个现代不仅仅针对古典主义美学,实际上也包括我们所熟悉的商业化、工业化、城市化、资本主义化等。浪漫主义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对现代性后果的反思,比如说城市化、工业化之后,政治经济学上说出现了“羊吃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要回归传统去讴歌田园牧歌的生活,召唤回很多被启蒙主义或者叫现代性所摧毁的东西。这个看上去是现代之争,但同时又是两种不同的传统之争。
04
世界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谜团,
是我们的疯狂让它变得可怕
罗岗:
刚才说到埃科不是一个书呆子,他非常关心现实。
关于阴谋论的问题,他就以“9·11”事件为例来说明。我们都知道南北战争之后,美国本土从没有发生过这么大伤亡的事件。而且“9·11”事件发生的时候有电视直播,人们觉得不可思议,怎么飞机就撞到双塔了?然后就直接就倒塌了?于是围绕着“9·11”事件产生了非常多的阴谋论,编出了好多离奇的说法,诸多的巧合,讲的神乎其神。
埃科在他的书里分析了原因:有的时候真相太可怕了,人没有办法直面,所以就要编出一套说法来解释真相,让它变得可以接受。
在中国,可能日常生活中我们不会说是阴谋论,我们会有迷信,就是最近怎么老倒霉?是不是风水不好,要请风水先生来看一下,或者去烧个香,诸如此类。这些不一定能解决你的问题,也许做了这个事情之后,就心安理得了。
埃科当然会讲阴谋论是无效的,我们是要找到一套更好的解释这个事情的方法,比如说从国际政治关系,从美国霸权跟中东困境等等去讲。但是你永远不可能去除阴谋论,就像我们一直要讲科学,但为什么还有人迷信呢?我觉得埃科也是意识到这一点的。后来他讲共济会、圣殿骑士的秘密,都是说没有秘密,但越这样讲,反而导致了对真相追逐的疯狂,这就是他在《傅科摆》里,或者在他的文章里反复讲的“背后学”。
包慧怡:
《米兰讲稿》关于阴谋、谎言和秘密的三章,其实是可以结合在一起看的。
具体说到阴谋,其实我们都是叙事的动物,人是需要一个可信的故事,并且这个故事还要能够说得足够动人,要能调动你的情绪,要把你的仇恨或者怀疑集中到一个可见的目标上,因此就会出现很多阴谋论。
法国人类学家勒内·基拉尔有一个“替罪羊”理论,说当人们内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危机,但是没人知道危机的源头在哪,那么就会从内部去选出一个替罪羊,这个替罪羊可能是一种势力,可能是一个虚构的秘密团体,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人。
希特勒选择犹太人就是一个例子。罗马历史学家塔西陀有本著作《日耳曼尼亚志》里有一句话说到“高贵的野蛮人”,大意是说罗马人已经腐化了,相对来说日耳曼人非常骁勇善战,并且生活作风淳朴又高贵。就这么一句话,被纳粹文化部长希姆莱拿出来大做文章,意思是日耳曼人的血统是最高贵的,然后打造了雅利安主义。他完全忽略了塔西陀时代背景下的日耳曼人跟他当时的德国人根本不是一件事。但就是这样选择性地从古籍中找出一个线索,剥离出一个正面的形象,一个反面一个形象,造出了种族屠杀的一个理由啊。所以塔西陀要是知道了也要气死,对吧?
人类学家王明珂先生也有一个类似的理论,叫“毒药猫”。他说,族群当中经常会有类似于女巫的角色被选择出来,说她们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么我们要净化,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解决这个“毒药猫”。
所以阴谋论伴随着很多的“替罪羊”和“毒药猫”,但凡固定了一个群体作为可见的目标,那么就可以围绕它编很多很多故事。有这些叙事垫底,后人就可以暂时不去想外面那些更不可言说的东西。通过内部的这种对某一个群体的仇恨去掩饰他没有办法处理的真正的危机来源。
但是埃科在《秘密》那一章里提到了更高明的一种做法,他说要守护一个秘密的最好方法是展示一个空白的秘密,他称之为“空白秘密综合症”,这个的确棋高一招。就是说我有一个秘密,但是我不告诉你,于是大家都觉得他因此高人一等。
我有这样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不能说,但是我可以围绕它的周围说。为什么不能说?因为周边的声势造得越大,那么这个空白的中心就更可怕。其实很多咒语,还有包括神的名字等等也是如此,它那个不可理解的音,是它最恐怖的力量、最能够震慑人心的所在。
埃科没有给我们一个回答说怎么去应对阴谋论?他没有回答,但是他通过戏谑——包括说“9·11”事件飞机上遇难的人数,飞机的号码加起来都是11。然后说英文New York city是11个字母,但如果只说New York,不加city,那就是7个字母。他向你展现的是:但凡你决定了故事的主旨是什么,那你总能找到故事的材料。
我觉得他的很多问题,其实是给我们打开了一扇窗,他在每个章节中都有一个敲门砖,是一本读完以后会让人不断去读更多书,去思考更多问题。
彩蛋:现场读者绘制的速写
小红书@建筑师老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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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讲稿》
[意] 翁贝托·埃科 著
文铮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在翁贝托•埃科的第一部小说《玫瑰的名字》中,莫利蒙多的尼科拉哀叹:“我们不再有古人的智慧,巨人的时代已经结束。”对此,主人公威廉回答道:“比起他们来我们都是矮人,但我们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矮人,有时候能比他们看到更远的天地。”
从2001年到2015年,埃科多次受邀参加 “米兰艺术节”并根据当年的主题发表演讲,他的第一场也是最具持久影响力的演讲的题目正是“在巨人的肩膀上”。以此为起点,这位当代巨人探讨了他在写作中不断回归的主题:西方文化的根源和语言的起源、美与丑的本质、阴谋的力量、神秘的诱惑和艺术的不完美……这些文章巧妙地融合了哲学、文学、艺术史和流行文化,在他过世后集结成《米兰讲稿》。
这本书是埃科遗赠给每位读者的礼物,是通往当代世界的指南,让我们始终不忘历史,也让我们这些矮人得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丨作者简介丨
翁贝托•埃科(1932-2016),欧洲重要的公共知识分子、小说家、符号学家、美学家、史学家、哲学家。出生于意大利亚历山德里亚,博洛尼亚大学教授。著有大量小说和随笔作品,如《玫瑰的名字》《傅科摆》《昨日之岛》《波多里诺》《洛阿娜女王的神秘火焰》《布拉格公墓》《试刊号》和《密涅瓦火柴盒》等。
转编自【上海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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